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撒一把心灵的种子,种在心上,静待花开……

 

花季人生

花季人生

“生命如花篮,需要花装扮……”

不记得是哪一个歌星,曾经唱过这么一首歌。对于花,我没有特别的爱恋,更遑论进行专门的研究。只是,我还是认同:人的生命,的确有如花季。花开花落,犹如日升日落、月圆月缺,是自然的轮回,强求不得,避之亦无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小时候,家在新村,屋前屋后皆是宽敞的泥地。屋后常常是野草丛生、蔓藤攀篱,父亲总得耗费莫大的精力去清除,也因此,咱姐妹的活动范围往往只限前院。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,父亲在屋前波罗蜜树下的一片泥地上,栽下了各类花树。印象中最深刻的,是各色各样的鸡冠花:圆形的、条状的、鸡冠样的……新村的孩子,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,少了奢华娱乐的点缀,大自然界的一草一木,反而成了一种吸引力。那时候,对花的认识不多,也不见得特别喜爱花草,只是,鸡冠花奇特的外形、强盛的生命力,还是成为我童年生活的其中一个点缀。记忆中,是父亲弓着身子,挖着泥,栽下各种花苗的背影;是咱姐妹蹲在花丛边,将花冠上的种籽,一颗颗挤落土上,撒播新苗的笑靥。

        

母亲乃有神论者,逢年过节,除了水果菜肴元宝等祭品,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有那一束幽香淡淡的玉簪花。从来没有问过母亲为何偏爱以玉簪花祭神。母亲往生数年后的今日,记忆中,那洁白的花瓣、清幽的香味,还有母亲每晚把花置放檐下让它沾风吸露的细心呵护……昨日种种,依然清晰,历历在目。与鸡冠花一样,玉簪花亦不择环境而长,极具生命力,耐寒性又强,而且外形素雅高洁,气味芬芳。当年看花,感受不深;如今,回想起来,其实从父母身上,我看到了花的特性:如果父亲是顽强、质朴的鸡冠花,母亲应该是坚韧、高雅的玉簪花吧!感谢他们,以无限耐力,撑起一片天,为我遮风挡雨,度过乏善可陈的童年时代。

        

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爱花成痴的人,可是,有一种花,曾经深深震撼了我的心灵。步入青春期,因为就读女校,反而可以心无旁骛。我把青涩的少艾岁月,交给了文学。搞华文学会、编壁报、办文学讲座、参加文学营、加入学记团……一群女生,还曾经傻呼呼地搭巴士到金宝参加文学交流会,听诗人张树林敲打木屐朗读余光中的《小木屐》、听才情女子吴结心轻唱梁文福的《写一首歌给你》……那一段青春岁月,我把书本丢一旁,在抽屉下偷抄席慕容的情诗、在星空下与各地文友轻弹低唱、在星洲日报办事处与记者叔叔阿姨谈笑风生、在无人的周六逗留课室内设计壁报、胆子粗粗地主办永乐多斯讲座会……时至今日,这点点滴滴,依然是记忆中最珍贵的一页。那个年代,一如许多喜欢文学的朋友一样,我,爱上了艳红的凤凰花。写作时,文章内总是出现凤凰花的描绘衬托;上学时,目光总是离不开通往学校路上两旁的一排凤凰木。凤凰木,总是不择土壤,顽强生长;总是努力在花落之前展现最美风姿,并奋力延长其美丽容颜的时间。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执着。也许,是出自于对文学的热爱与执着,那一段时期,我疯狂地爱上了凤凰花的艳丽。我的中学生涯,混出了一张不甚完美的文凭,却赢得了一个丰盛的记忆——那如花的记忆!

         

火热的玫瑰,是热情与爱恋的象征。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玫瑰,却还是不落俗套地曾经盼望过一朵玫瑰。在大学的三年,是我真正汲取学问、开扩视野的年代。二十出头的青年女子,在人才济济的宽阔校园中,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足,进而磨平了昔日的傲气,也因而开始憧憬从前不屑一顾的浪漫,等待一朵红玫瑰。马大校园在一年之中总有几次送花传情意的活动,而我在中文系的第一年亦曾亲自参与送花活动。作为传递情意的信差,或多或少也心生歆羡,并幻想过自己是收花人。虽然,最后我还是等不到一朵红玫瑰,然而,那一段穿梭于古典与现代文学殿堂的黄金岁月,而今回想起来,何尝不如火红的玫瑰,拨弹着我的心弦、激荡着我的热血,让我有了一个可以追寻的理想。毕业后,我选择踏足杏坛。在十数载的漫长岁月中,虽建树不多,却无愧于心。庆幸的是,至今我仍甘之如饴,无悔当日抉择。心头,依旧留有红玫瑰般的炽热!

         

时光仿如一个残忍的刽子手,手起刀落,毫不犹豫,许多千丝万缕的牵绊,往往也随着霜染鬓发而烟消云散。年轻时,不曾轰轰烈烈;如今踏入不惑之年,早已云淡风清。父母相继离世后,丈夫、女儿,成为我生命中唯一的依靠。对于生活,从来未奢求过;对于现状,尚知足常乐。两年前,丈夫一个学生的父亲送来一株荷苗,我们将它植于前院。那是家里栽种的第一盆花,大家满怀期待地盼望花开。在等待的当儿,看着荷茎一枝枝浮出水面,一寸寸地往上长,突然发现了生命的精彩。足够的养分,加上细心的呵护,很快地,第一朵荷花绽放了,那是一朵白荷。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荷花盛开后那种激动的心情。除了每日看它三回,还以相机捕捉它美丽的倩影。可惜,荷花寿命很短,总是在我们一觉醒来后,撒落一池花瓣,令人遗憾不已。周敦颐爱荷,乃因它是
花中君子,我不敢仿效之。其实,荷花之予我,更趋于恬淡朴实的形象。它没有艳丽的色彩,总是静静地伫立水中,不招风不引蝶,花瓣落尽后却长出清甜爽口的莲子,供人品尝。当然,我不敢自喻荷花,却希望学它的恬淡朴实。在这不再需要轻狂的年纪,更应该甘于平凡,不是吗?

        

如诗如梦的年华,经已消逝在我不再清亮的眼眸中。不曾思索过更远的未来,会是一个又一个的花季,还是一潭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死水。但是,我不会遗憾,因为我曾经用心地生活过,认真地度过生命中的每一个花季。花开易见落难寻,许多人总是为来不及捕捉花开的美丽而对着一地落花扼腕叹息。其实,只要来得及将地上的花瓣拾起,注入情感的药液,将之风干,再收在回忆的匣子里,我深信,它将成为你每一个蓦然回首间最令你怦然心动的倩影。就像那陈年老酒,即使酒味苦涩难咽,仍不惜一醉……

吴幼婷师稿完于200858

Filed under : 笔耕园地
By 幼婷
On September 28, 2008
At 10:08 am
Comments :1
 

1 Comment for this post

 
September 28th, 2008 at 10:59 am

老师,您的观察力,真是出神入化啊!每样事情,您都会把它融入生活中,观察它带给我们的启示。老师啊,您女儿也会像您如此诗情画意吗?

回复颠烈行:岁月是魔术师,可以化腐朽为神奇。生命的可贵在于你永远不会停留在同一个阶段,而随着岁月的流逝,经验就这样累积起来了。其实,并不是我观察入微,只是比你们体验得多,所以才能以花抒情。你也能的,只要坚持不懈,在文学这条路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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